进入那如同垃圾填埋场一样的建筑室内,其中并不像外面看上去的开阔和宽敞,本就曲曲折折、显错综复杂的廊道没了统一的涂装之后变得越发难以分辨。
地面与墙壁的组成是在过于复杂,从我能分辨的鼠标、书籍——那是一本黄金时代的厕所读物、状似枪尖的金属、可能是火龙果皮的软质、疑似布料,当然,还有少量让人联想到血肉的东西。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一场幻梦,组成了其实完全可见的、所有的管线连接,只是事物太过杂乱无章,让分辨成为了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没有殷红的疑似红潮在其中流动的话。
进入这巨船的内部,我才发现这并非我想想中的样子,看起来其中也没有机库或是动力室一类开阔的空间,而是类似经典风帆战舰的结构。尽管混乱的墙壁如同一个冻结了无数世代的相框让人甚至失去了距离感,但那些涌动的“血液”就像一条条暗河,似乎只要跟随着它们,就能前往什么地方一样。
早在幽暗林地我就注意到了,我与异合材料有种迷之交互,而红潮对我更是有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这让我有些不安,并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担心,而是对她如今的状态,我不明便她和红潮究竟有多强的联系,以至于甚至对我产生了影响。
至少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她在哈姆雷特里留下的东西,是她早已编织完成的、自己既定的命运。那么她是如何得知这一切的?又如何想到要以哈姆雷特这样的形式传递信息?现在我的行动在她的安排中吗?
无论如何,我绝对信任她,不仅因为好奇,还有浓烈而执着的情感,惋惜、向往与愧疚扭曲在一起,丑陋地如同一幢冤案。
四周的“血管”越来越密集,直到一个由油桶、塑料、布袋和纸张包裹而成的一个容器和一个由灯管、水瓶、陶罐、树枝和石块组成的复杂结构让我停下了脚步。这似乎是某种核心,我不是很清楚它的作用,但根据先前的经验,很快就找到了最不协调的、似乎是被插在上面的那个存在——某种键盘。
这东西被我拔出后,那核心突然如同心脏一般开始跳动,而本应有红潮涌出的坡口也很快被蠕动的“缸壁”闭合了。
看着这明显是某种部件的管状物,我不禁看向四周,那里只有一片混沌,我却在其中发现了秩序。
我所处的位置,基本上是中层船舱右侧靠后的部分,如果我的推测没错,那么其一,应该还有三个类似的“核心”,其二,他们之间在船舱中部应该有所连接。
走上指向船舱中部的楼梯,脚下的平缓的台阶不仅有磨损的中古石砖,还有破碎的浮雕、扭曲的钢板、腐坏的木条和穿透着扭曲钢筋的水泥。
看来,在这里,秩序的成分是要稍多些的,毕竟组成下层舱室地板的东西,已经基本上可以被归类为“建材”了。
道路的尽头所连接的是一座类似大厅的地方,看到那正中央摆放的事物,我大概有所明悟了。
原来是手风琴。
在把各个“核心”中所插入的部件全部组装完毕后,一个颇有些重量的器物出现在我身前,此时我已经回到了甲板上,倾听着那收音机中的去掉。
组装的过程并不如想象中复杂,这手风琴的各个部分并未按部件划分,而是如同被纳米切割了一般,断口整齐光滑,只消把它们用力按在一起即可,就仿佛这巨船船体的冰、塑料和钢铁一样,不同材质的结合处完全是完美的直线,而其断面则延伸到了船舱中。
站在穿梭机旁,四周几乎没有动静,这巨船永远在风暴的中心,或者说,这风暴是这巨船最好的防御,以至我几乎感觉不到面前的海风,只有因船身的缓慢移动而出现和煦拂面。
手风琴这种东西,在千禧年初那段时间十分流行,我当然也是曾经跟随过这潮流的,只是很快就转向了而已。
一手感受着键盘间的缝隙,一手指肚在犍钮上滑动,我期望以此唤醒久远的记忆——这记忆哪怕在我冬眠之前也已经是快要忘却的一批了,不出所料地失败了。
好吧,从头开始。
从耳畔乐声的暂停中我感觉到了一丝笑意,不禁随之露出笑容,同时也能感受到身下正逐渐开始律动的船舱,它正在等待着一个启航的信号。
收音机沉默着,仿佛有温柔从其中缓缓流出,翻腾的浪花是内心小小的雀跃,如织的泡沫是瞬间的悸动。
但那注定不是今天的主题,推拉风箱,坚强而跳跃的音符正唤醒着整个沉默的坟场。
随着《草原骑兵歌》的富有韵律的停顿与连音,每个单音都显铿锵,连音跃动以链接不同动机,从哥萨克来的维京人身披条顿甲胄操纵着原始高卢马的铁蹄,越过静静的顿河、越过曾名为察里津的废墟、穿过曾被象群越过的圣伯尔纳铎山间、又穿过海峡隧道,他们的征程永无止境,却看不到最终的目的究竟在何方。
巨船正在解体,紧随其后的是重构,我确实没有猜错,那四个“核心”确实是某种核心,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那居然是巨型螺旋桨的引擎。
一开始舰桥结构的堆放感也是正确的,那些零散的部件好像整艘巨船正驶入风暴一般被吹飞,木棍、菜茎和橡胶条纷纷弯曲、排列,钢材、木材和石材随着声音重组自身、翻新并重新组合,我本以为整艘船都无法幸免,但其实真正充足的只有很小一部分。
等到四个巨大的、随着乐曲的声音越发完整的万向涡扇开始运转,轻微的超重一闪而逝,整艘巨船下的海面几乎如同沸腾一般喧哗,但铁蹄对此不为所动,它们只是继续旋风般地推进,就如同整艘巨船的重生。
或者说,巨船正随着乐曲重生。
不断重复的、单调却仍不失吸引力的音乐动机不断重复着,此时的充足已经来到了高潮的顶点,无数的零件仿佛巨大的环流不断朝自己本应所在涌去,恍若日冕爆发。
看着漂浮在半空的救生圈、矿泉水瓶、书籍、灯管、老式自行车轮、蒸汽机连杆、石矛、弓箭和上世纪资本主义黄金时期的广告牌不断划过,它们运动、扭曲并重组,最终的成品居然异常富有秩序之感。
这是一艘中古却科幻的巨型飞艇,那理应无法承受巨大扭矩的材料构成的反向涡扇忠实地执行着巨艇的意志,随着逐渐的脱离海面,越来越多的、在先前漫步中未曾见过的事物出现在半空中,并不断朝甲板砸落下来。
在处在组装过程中时我也能分辨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中,我看到了明显是美制的战列舰主炮被安置在可以朝外倾斜的舷板外,疑似飞机弹射装置如蛇埋入开裂的甲板之下,看来这并不只是一艘颇有些奇幻的空艇这么简单。
就在我沉浸在这幻梦般的场景时,一些有些突兀的身影却出现在了我的余光中,举目望去,那居然是排排人影。
那些曾被冰封或是异聚化的尸骸全都正在前往自己岗位的道路上,我能看到大幅的肩章上覆盖着几根芹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自己最为激荡的岁月。
只是,那尸骸仍旧是挺立的骨骸而已。
但,她显然不会喜欢这样的结局。
随着巨艇的不算上升,它的移动速度也越来越快,而风暴的移动也随之越发迅速。
直到风眼中倾斜的阳光照入甲板的一刻,一切才豁然开朗。
洁白的舰体、晶蓝的纹路和活生生的、灵动的船员,这永恒的空艇将不断上升,直到它满意为止。随着阳光快速推进,无论是血肉还是秩序,都正昭示着自己强大的存在感。
直到一曲终了,这重生仍旧继续着。
看着朝我走来的几个人影,我抱着轻盈了许多的手风琴站起身,他们并未说话,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意思。
并非感激,而是,某种期望。
看着那重新恢复光泽的红星,我缓缓开口:“列宁格勒守住了。”
“德国被拆分成了东西两块,我们胜利了,”看着他们变化的表情,我继续说道,“但最终国家崩溃了。”
本就沉默的氛围在话音落下后越发沉寂了,尽管四周的重组仍在继续着,那物质的声音却如同冰冷的锻锤敲击着人们炽热的心脏。
“但我们的事业从未中断过。”我翘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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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驾驶舱窗户上我苦笑的倒影,我从未想过我还会想起这些事情。
哈巴库克号空天战舰跃出风暴的一刻,那风暴如同失去了根基,或是牢笼失去了存在的意义一般,如同它在我眼前快速出现一样快速地消散了。
而在穿梭机重新贴近海面后,我居然发现了一艘正常的、甚至有人在其上的疑似渔船。
我还以为这也是幻觉的一部分,却没想到它竟是北极航线所属。从船员口中我得知,这风暴一直存在,他们称之为“罪风”,但在进入其中之前它就是看不见的,他们差点被罪风卷入其中,当时对我的穿梭机进行呼叫的也是他们——他们以为我迷航了。
与他们告别后,我重新静下心来寻找那先前被我忽略了许久的感觉,莫名的安心传来,她似乎对我的所作所为有些......惊喜。
无论如何,我虽然对其中原因仍旧一无所知,却多了几分自信。
现在看来,找到她只是时间问题了。
这么想着,内心突然有些紧张起来。我们还未曾见过面,见面之后,应该说些什么呢?
我不禁开始翻找脑海中信件的内容,如同第一次尝试约会的青梅竹马,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却又有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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